高中教师被杀事件(小说)
时间 : 2023-05-04 10:19:41   来源 : 哔哩哔哩

许久没有人活跃的高中班群突然频繁来信,以至于我不得不将手里的文件放下,打开群聊,准备设置消息不打扰模式,却被同学们正在议论的话题吸引:赵老师自杀身亡了。我怔了怔,脑海里不由得想起那个看起来温柔大方,总是绑着长长马尾的漂亮语文老师,心下一阵唏嘘。上学的时候,她看上去也就将将30岁的年纪,好像结过一次婚,但是已经离婚了,儿子刚两三岁的样子。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我大学毕业在刑警大队的日子也要五年了。不禁感叹时光如流水。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是什么原因使得她自杀呢?印象里她并不是一位容易失去生活信心的人。因为我是数学课代表,去办公室拿作业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她坐在桌子旁边认真的批改作业,有时候还会把我叫过去给我解析我卷子上理解偏差的阅读理解题。其实上学的时候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直到偶然目睹了那件事,让我对这位广受学生喜爱的温柔女老师产生了一点怀疑和否定。

我所在的高中学校是封闭式管理的,大家午休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尽管管理严格,但高中总是压力与精力活跃又并存的年纪,女生之间我是不清楚,但是男生之间的小把戏我还是有所了解的,少不了拉帮结派看谁不顺眼就组队欺负的行为,因为我学习成绩比较好,平常大把的时间也埋在书堆里,所以很少成为这些事件的当事人也很少关注这些事。其实高中的许多镜头已经模糊不清了,但那次的事情,让我一直记忆犹新。

那是上午放学的时候,大家都出去吃午饭,然后回宿舍午休,我则留下来整理刚刚交上的数学作业,整理好后,就向办公室走去。却听见里面赵老师和王小新的谈话。"……为什么他们总是找你麻烦,但不找别人麻烦呢?这是不是说明你自己也有问题呢?你不用对我装可怜,我也了解过其他人的情况,都是家教比较严格的家庭,性格也都是讲礼貌懂规矩的,但他们为什么针对你,我想你自己也要找找原因,希望你不要跟你的父母学,多一点学生的样子……"

我看到王小新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句话也没说,嘴角则红肿一片,看来是被他们欺负了。我知道王小新的家庭情况,父母因为早年的诈骗罪锒铛入狱,他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他的身高一直是班级男生里最矮的。也就是因为这些,他经常是被欺负的对象,我看到过几次,想上前阻止,但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次还是走开了。现在想起来真的十分愧疚,仿佛遮掩的丑陋被掀开来,脸上一阵泛红。当时我在办公室门口愣了好久,最后还是抱着作业回了教室。后来再上课,仿佛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赵老师还是那个人人喜欢的漂亮女老师,王小新还是那个总是被欺负的矮小子,我还是那个成绩优异的数学课代表。

或多或少受那件事的影响,高中毕业之后我上了警校,当上了人们眼里惩奸除恶的人民警察,却始终不敢回头看看愧对如今身份的当初的冷漠。

群里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多年没有联系的老同学一下子因为这个话题热络起来,想想还真是讽刺。我关掉手机,纵然看过了那么多死亡事件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噩耗还是觉得坐立难安。

"叮~"。是班长的消息:"高中的赵莹老师今天早上去世了,有空的同学回来参加一下她的葬礼吧,葬礼在后天的老师家里举行。"我愣了一下,虽然是个人消息,但这个语气明显是群发,也是,现如今关注班群的人估计也没有几个了,这样明显的群发消息,就算不想回复也不会有什么尴尬。我想了想,还是回了句:"嗯,我会回去送老师最后一程。"

跟领导请了事假,我立即启程回家。想起老师的儿子,如今也刚刚十二三岁,遭此变故不知道怎么样了,心里一阵难过。又十分纳闷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老师竟撇下儿子自杀呢?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判断失误,或许是他杀伪装成了自杀?被这一念头吓了一跳,但这的确不是不可能的。私下里我跟老师接触不多,但是就当时那件事情来看,老师的确是一位带着有色眼镜的人,偏见和傲慢往往会是犯罪的源头。我查了群里的消息,发现赵老师去世的消息是从王一诺口中传出的,记忆中他的父亲是我们当地有名的企业家,好像大学毕业之后他也一直在老家帮忙管理公司。出于好奇,我拨通了他的联系电话。

"喂,你好,请问是王一诺吗?"

"是啊,你是?"电话另一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是万宁,还记得吧。"

"啊,万警官,大忙人怎么样,最近还好吧?还是在京都当警察吧?"

我愣了愣,"是啊,今天准备回家,有空的话一起聚聚。"

"行啊,到时候我多叫几个人。"

"你经常联系的同学还很多吗?"

"是啊,毕竟现在做企业,很多时候拼的就是人脉,高中同学一个个都发达了,多联系联系互相帮忙嘛。"王一诺的语气变得圆滑起来。

"哈哈哈。确实。"

我无意与他多寒暄,于是直奔主题。"我听说了赵老师自杀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能详细跟我说说吗?"

"啊,这个啊。是今天早上的事。我早几年搬了家,没想到跟赵老师住一栋楼,做邻居也有好几年了。听说昨天晚上,赵老师的儿子豆豆去了同学家里一起写作业,没回家,家里就只有赵老师一个人,今天早上她的儿子回家发现他妈妈的卧室房门开着,赵老师就吊在灯柱上了,然后立马就报了警。脚边还有一封遗书。遗书上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差不多中午的时候,警察就认定是自杀事件了,已经通知亲人明天去领遗体了。"

"只是根据遗书就断定了是自杀事件吗?"

"唉,不是自杀事件又是什么,说实话,赵老师这些年过的也不好,早先前夫锒铛入狱,最近刑期过了,总是对她骚扰不断,儿子也正处于叛逆期,时不时就跟一些混混瞎闹,搞的她头疼不已,前公婆是早就去世了,她自己的父母也还要靠她照顾,任谁都觉得辛苦啊。承受不住这些选择自杀也是能理解吧。"

"真是造化弄人啊。"我感叹一声,听他这么说,我觉得自己之前的怀疑可能是职业病了,有时候相比于生活带给的不幸,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又觉得从前的那件事中她给别人带来的伤害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正遭遇着不幸,不幸传递着伤害,伤害造就了不幸,这又是一个环啊。

"最近你有王小新的消息吗?很久没有跟他联系了,这次回家不知道能不能见面。"我期待着。

"可巧了,王小新最近刚刚从外省回来,现在是初中老师,就住在我家楼下。好像听说他带的班正好是赵老师儿子那个班,初二年级吧应该。以后这孩子也要让王小新多费费心了,毕竟才初中,未来的路还很长呢,可不能跟他爸学坏走歪了……"

我产生了一些怀疑,但觉得这种怀疑实在是对王小新的不尊重,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去现场看看最好,不想给自己留下疑惑,也不想让自己对任何一个人有什么偏见。

"老师家现在解封了吗?我想去看看。"

"今天出了死亡认定就解封了,不过担心小孩害怕,就让他暂时住到他爸爸那里去了,现在家里没有人,要去里面看看倒也不难,我跟豆豆还挺亲的,警察解封的时候因为他没在家,就把钥匙交给我保管了,我给他打个电话,他应该会同意的。"

"行,那麻烦你了。"

"咳,客气干嘛,以后多联系,老师毕竟也教了我们那么久,我们一起看看老师,送老师最后一程。"

"好。我估计今天晚上七点钟就到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直接去找你吧。"

"行,那就先这样,见面聊。"

差不多六点五十的时候,我就到了。王一诺在小区门口接我,远远的,我竟一点都认不出他了。从前他可是高高瘦瘦,皮肤白白净净的,听说情书就收到过不少,但面前的这个人,则大腹便便,眼睛里透着世故的光。

"嘿,到了,这可是好多年没见了,当了警官看着就是不一样。"

我笑笑,拍了拍他的肚子,"你这也该减减肥了。"

"哈哈哈,是啊,应酬太多,肉全长在肚子上了!吃饭了吗?我领你去下馆子。"

"不用了,现在不饿,我们先去老师家看看吧。"我摇摇头。

王一诺也点点头, "行,我问了豆豆,他不介意,我们现在就去吧。"

正开门的时候,对面的门突然开了,迎面出来的是一个瘦削的青年人,嘴角还有些胡茬,衣服虽然看上去旧旧的,但十分干净利落。"一诺,怎么了?" 他开口询问道。

"哈,你在家呢。来来来,介绍一下,都不认识了吧,这是我们高中同学万宁,还记得吧,这是王小新。" 王一诺指了指对面的青年人,又指了指我。

王小新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因为胡子的原因让我一下子没认出来,但细看还是有当年的影子。

我笑了笑,"记得记得,一下子没认出来。可是好久不见了。"

王小新则审视着我,眼睛里多了些警惕和怀疑。

随即他笑笑,"怎么能记不得?可是班上的学霸啊!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哪里高就啊?"

"万宁可是一直在京都当警察呢,经手了不少大案子了吧?"王一诺笑着说。

"哪里,哪里,都是谋生活罢了。"

王小新也笑了,但却并不像王一诺那样有些许揶揄和奉承,而更多的带着些狡黠。"果然是知识改变命运啊。"

听到这句话,王一诺的表情变了变,却没说什么。

王小新接着说,"你们这是要去老师家?"

"是啊,因为听说赵老师的事所以想回来送她最后一程,也想去老师家里看看,职业病,看到事件就想搞清楚原委,不知道老师是受了什么刺激想自杀,或许有难处的话我们学生能帮上什么忙也说不定。"我解释道。

"那要不要我跟你们一起?我住的近些,也许知道的情况也多一些。" 王小新说道。

"那太好了。走吧。"

接着,王一诺打开门,进了客厅后,我从包里拿出了两双一次性鞋套,分给了他们,然后拿出了鞋套和手套自己穿戴上。

"啊哈,果然警察们出入现场都是这么严谨!不过好像没什么用了,解封之后我跟一诺都来过这里了,这儿估计有很多我们的脚印和指纹。"王小新惋惜中带着那么点兴奋。

"啊,是这样吗?那倒是我多此一举了。那你们就先脱下脚套吧,这东西穿着捂得很,正好我还可以留着下次用。"     "公家的钱也这么节省,哈哈哈。"一诺揶揄道。   我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鞋套,将他们分别放在袋子里,"没办法,经费有限啊。"

王小新顿了顿,又说,"你是怀疑老师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吗?不好意思,我最近迷上了侦探小说,看到这真实的场景有些兴奋。"

"啊?他杀?" 王一诺脸色有点白。

我苦笑了一声, "可能是职业病,看到案件就会条件反射一样的怀疑,而且也更相信眼见为实。"

"这倒是,警察嘛,总得有些对案件的探索精神才能破案。"王小新应和道。

走到卧室门口,我拧开卧室的门。王一诺颤抖着说,"听你们这么一说,这…这卧室里面看着阴森森的呢,晚上到这里来还有点发毛。要不我们俩还是别进去了,在门外看一眼得了,让万宁自己进去吧。" 说着他紧紧的拽着王小新的袖子。

"诶?我也想跟着进去。"

"不行,你还是跟我在这等着吧。我自己站在外面也怕。万一老师还没走,看我们进来生气了怎么办?"

王小新身子一颤,脸色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了,"就你事多,世上那有什么鬼神?行吧行吧,我就陪你在客厅里等。"

我想了想,说:"也是,你们就在这里等一下吧,别进去了,老师刚走,别扰了老师的清静。"

王一诺随即应了。王小新则神色暗了暗,也说"好。"

我走进卧室,仔细的观察着,这里东西摆放的并不整齐,化妆品随意的摆放在桌子上,另外还有三个还没有拆封的化妆品包装盒,像是刚买还没拆开的。两件外套丢在床上。床头的桌子上则摆着高中一年级的语文教材还有一本讲课笔记。桌子上还有一支中性笔。翻开笔记,里面的文字十分潦草,勉强能看的清是对课文的简单解读。床头旁还有一个衣帽架,上面还挂了一顶棕黄色的渔夫帽。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像是一个想要自杀的人所使用的,相反却十分具有生活气息。尤其是还未拆封的化妆品,仔细看看,包装十分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印象里的老师几乎不怎么化妆,甚至于口红也很少用,摆在桌子上的这些未拆封的化妆品就很突兀。如果说想要以一个比较得体的妆容离世,那么应该至少拆开并使用它们;但是现在买了但还没有用就自杀了,对于一个生活并不宽裕的人而言,又有什么价值呢?也许是别人送给她的?所以她没打算用?那又是谁送给她的呢?

化妆桌旁边是一个电脑桌,桌子上面还有一个打印机,上面有一层灰尘,但是进出纸张的部分有明显擦拭的痕迹。旁边有一个小纸箱放置A4纸,纸张的正表面很新,但两旁却已经有些泛黄。就像是许久未用的一摞A4纸被拿掉了第一页。电脑桌的另一侧是一个垃圾桶,里面正好被扔掉了一张一面泛黄的纸,这恰好证实了我的猜测。显示器的灯还亮着,似乎并没有关。我动了动鼠标,发现电脑立即亮了起来。电脑桌面上都是简单的应用程序,但是有一封明显的word文档,命名为了"遗书"。我点开,上面用粗体写着:

"生而为人,我很愧疚。………"

遗书中写了老师从小因为是女孩不被父母喜欢,而调皮的弟弟却十分受宠爱。年轻时,弟弟与别人犯了抢劫与诈骗罪,是她向公安机关匿名举报的,后来父母知道以后,关系一度破裂,但最近因为父母的身体不好,而弟弟依然整天鬼混,所以照顾父母的责任又落在了她身上,关系似乎缓和,但她又说:"内心的不情愿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像熔岩一样迸发,好想知道我死了以后父母怎么办?但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恶毒。"。"期待的美好爱情却随着结婚后丈夫锒铛入狱变为泡影"让她觉得"这世界上罪恶往往是外显的,哪里有犯罪哪里就有不幸",她"开始厌恶周遭的一切不美好,也越来越厌恶不美好的自己"。当老师后本应该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但她却总是区别对待,有多少同学喜欢她就有多少同学背地里讨厌她。而一向乖巧的儿子也不再听话,她更觉得是她的问题造成了她现在周遭所有的悲伤。她在痛苦煎熬中越发"觉得自己"实在不配生活于这世界上。"……

这封遗书篇幅很长,像是一位精神崩溃的作家走投无路的诀别之作,我皱了皱眉头,对这其中跌宕起伏的生活经历抱着怀疑和好奇,无法想象从前那位曾经对王小新的不幸视若无睹甚至冷嘲热讽的老师能够写出这样几近忏悔和愧疚的文字。而且从打印机的状态来看,它很有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被使用过。为什么用惯了纸笔批改作业的老师用很久没有使用过的打印机写遗书呢?

"咚咚咚" 卧室门被敲了敲,王小新随即打开门,说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我答道。"只是在电脑里发现了老师的遗书,你们看到的也是这一封吧?" 王小新迈进来,认真的看了几眼,说,"是的,是用A4纸打印的,内容是一样的。" 我点了点头,"里面真的像是语文老师写的遗书。在这里挺长时间了。我们先走吧。"

于是我跟王小新、王一诺出了老师家。

回去的路上,我越发觉得那里的陈设并不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的房间,我翻出拍的老师床头桌子上的教研笔记,我仔细的辨认其中的字体,发现了最后一页写着:"5月15号,复习《五柳先生传》,并开始《藤野先生》第一章。…"下面就是展开的教学过程,但是最后却中断了,似乎被什么事情打断了一样。这显然很蹊跷。一个人的自杀往往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会纠结,会权衡,会不知道该不该走向放弃和结束,她可能会思考很多事情,但唯一不会思考的,则是,结束后的第二天她应该干些什么。

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我立即驱车赶往警察局。值班警察起初并不想理会我,在我表明我的警察身份后,又十分坚持想要了解办案情况时,才开始稍稍改变态度,咕哝了一句:"这样没事找事的人还真是多呢。"并对我说这起案件并不是他负责的,只给了我负责民警赵明的联系方式。

我试着打通电话,在第一声铃声响后不久电话接通了。

"喂,赵警官。您好,我是来自京都警署的刑侦科的警察,也是今天自杀案件中赵莹老师的学生,因为请假回家吊唁,关于老师自杀,我有些怀疑,想详细跟您聊一聊。"

电话那头的警官顿了几秒,"那我们见面聊吧。我在光山路108号,我们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吧。"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定,刚想给他发短信,一位看上去不过三十几岁的男人向我走来,伸出手,说:"你好,是万宁警官吧?"我点点头,带着些怀疑问道:"赵明警官?"他在我对面的位子坐定,也点点头。他穿着简单的T恤,脸上略有些胡茬,一双浓眉露出些许威严,眼睛炯炯有神。

"调查这件事您这是在办公事还是私事?"赵明蹙着眉头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新奇,查案子不是公事也不算私事,但是也既是公事又是私事,当警察要的不就是个清白的真相吗?还是赵警官你觉得跟自己无关的案件就算糊里糊涂的结束也无所谓呢?"

"哈哈哈,清白的真相。当警察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说辞。"他蹙着的眉头散开,大笑了起来。接着又说,"在这个小城里我当警察快十年了。看到的听到的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法则,出现什么案件要不是草草结案,要不就是看钱办事。听到这么句话还有些新奇。"

"我也不是多高尚伟大的人,只是当警察的初衷就是要还原事实罢了。"我说道。

赵警官不再继续笑,顿了一会儿,正经的说道:"那我今天就跟你聊聊这件事的情况吧。"

"你是赵莹的学生,你了解的她是什么样的?"

我皱了皱眉,眼前浮现出老师面带微笑的给同学们讲课讲题,但又浮现出王小新握着拳头,眼角汪着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的样子。

"是个很矛盾的人对吧?对好学生笑意盈盈,关爱有加,对家庭不好,学习不好的人背地里冷言冷语,讽刺不断?"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他摇摇头,说,"我弟弟也被她教过,所以跟这个老师还算熟悉。接到报案之后,我去了现场,里面的情况实在不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生活的场景。虽然遗书很详细但却是打印的;今天就要自杀了,但笔记本上却有明天要讲授的课程内容;买了化妆品,甚至还没来得及拆封;衣柜里还有几件还没取下吊牌的衣服,但去世的是却穿的是旧衣服。这些看着就很有疑点。那些警察甚至都不用脑子思考就给断定是自杀了,还让家属明天去领遗体,简直胡闹!"

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漏了衣柜这么重要的地方,忍不住有些惭愧。

他喝了一大口手里的咖啡,咖啡杯里一下子就见了底,接着递过来一张照片,继续说道:"这是被害人的照片。脖子上的吉川线很明显,脸上的情况也跟上吊死亡一模一样。去世的时候房间反锁了,住在6楼,窗户也关的好好的,连个鸟都飞不进去。这就是他们的根据,他们的警校是白上了吧!密室杀人事件光在小说电影里就出现过多少次了,现实的人心比小说电影里的可复杂太多了!这帮吃闲饭的东西,国家的钱全浪费到他们身上啦!"

我愣了愣,看着眼前赵警官义愤填膺的样子,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也附和道,"现在的风气确实不太好,小城里可能案件少一点,如果大城市里这种情况多了岂不是更可怕?"

"是啊是啊。唉。扯远了扯远了,看今天这个案子,我估计不会很简单。今天调查的时候,我发现赵莹这个人,在儿子,前夫,父母眼里都是一个傲慢喜欢挖苦别人的人,但是在邻居眼里倒是挺友好的,但跟他们都接触不多,平时也就只有在上班下班的时候会碰到,说几句话。说是表里不一我看都不为过。"

我点点头,"确实,当年在班级里,很多人都很喜欢她,但是我曾经看到过她对一个同学冷嘲热讽。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多一点。"我故意模糊了王小新的存在,并不打算告诉赵明王小新的情况,当时的逃避已经让我十分愧疚,难道还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再恶意揣测他,给他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我弟弟也说当时看到过她单独对一个成绩不好的同学挖苦嘲讽。所以啊,这个老师可能会得罪很多人,以前的学生回来报复她也说不定。"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目前最重要的是撤回明天让家属领遗体的指令,毕竟现在现场已经有很多人进去了,一旦遗体被安葬了,想要查清楚就更难上加难了。"我说。

"所以要找到死者是他杀而不是自杀的证据,才能撤销指令。不过,关于死者到底是如何被杀的,我已经找到一些线索了。"赵明接着说,"我之前跟我的法医助手在死者的胃里检测到了安眠药的成分,再加上之前我们做出的推理,就足够让他们认识到死者并非自杀那么简单了。"

"安眠药?"如果让死者服下大量安眠药,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她在昏睡的情况下被别人吊死,那么,能够犯下这种罪行的人就是她身边的人,朋友?亲人?或者…学生?想到王小新,我不由得怀疑又担心。

"是啊,现在已经将检测报告交给他们了,估计明天早上就会发出通知了。"

他递给我一份尸检报告,报告上显示赵莹在上吊引起的窒息死亡前确实曾经服用了较多的安眠药,血液中残留着足够让人昏睡的安眠药成分。而赵莹的死亡事件大概在凌晨5点半左右。我半响无语。然后对他说,"赵警官,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我也想参加。"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警官对我的信任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想想我以前确实没有见过他。不禁问道:"赵警官这么信任我?" "为什么不信任你呢?公安部门里你的履历足够我相信你可以帮助我破案了,再加上高中学校里你的照片还在呢。朋友什么的对你的评价也还不错,一个有点憨直的警官是我目前最能信任的工作伙伴了。"对于他暗中调查过我的事情,我颇有些意外和生气,再说,"憨直"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开口道,"只有了解才能决定能跟眼前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样既节省时间,又不浪费口舌,不是很好吗?再说,你不也是在别的警察那里了解了我才联系我了吗?"

"那不一样!"我出口反驳道。

"哪里不一样,我看都一样的。"赵警官似笑非笑。

"好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是对你绝对信任的,你呢,也完全可以绝对信任我,我可是个正直的警官,只不过在别人眼里有些大胆罢了。"

这时,赵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又是这个讨厌鬼。"他不慌不忙的接了起来,手机里传来怒气哄哄的声音大到我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赵明!不是说好了以后不能不经家属同意私自解剖遗体吗?你能不能长点记性!你这身警服是不是不想要了,不想要了赶紧滚!"

我瞪大了眼睛,没有经过家属同意就解剖遗体,这可不真的是大胆吗……

"这不是发现问题了吗?说明死者就是死的蹊跷,所以现在您该发延期领遗体和继续封锁现场的指令了。"

"这次发现了,那下次呢,你就给我没事找事吧,我不管,你给我小心点,但凡有一次解剖了没找出问题,你这身警服就别穿了!"

"好好好,知道了,你快发指令去吧。我去办案了。" 说着他就把电话给挂了,脸上露出些自信的神色。

“你打算在哪里着手调查啊?”我问道。

“先把死者的死亡过程搞搞清楚,再去查查到底有谁会犯下这种罪行。所以我打算现在去现场再仔细看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赵警官对我说。我点点头。

“正好可以蹭你的车。回头还要劳驾再把我送回来哈。”赵警官说着就拿起包向外走,不留给我一丝犹豫的机会。我只得跟在他的后面,上了车。

到了老师家门,赵警官从包里掏出了备份钥匙,打开了门。我们两个戴好手套和鞋套,就进了现场。“已经被破坏的现场,再想找证据就很困难了啊。”我郁闷的说道。“就算是被破坏了的现场也会说话,而我们的职责就是要让它们说话。”赵警官边随处观察,边介绍说,“豆豆说他7点钟回家,用钥匙开了门之后发现他妈妈的房门大开,她就吊死在吊灯上。”我也跟着仔细观察着。屋顶中间是一个水晶吊灯,吊灯上挂着一段被剪断的床单布料,那是老师缢死的地方。下方的椅子倾倒了,椅子上还有些泥土,可以看出模糊的鞋印。旁边零散着放着一双拖鞋,我问道:“赵警官,当时发现尸体的时候,老师是穿着这双拖鞋吗?”他从包里拿出了照片递给我,点了点头。照片上老师的身体被放在了地上,拖鞋一只穿在脚上,而另一只则反着放在地上,脚上的那只拖鞋底面很干净,并没有什么灰土,我拿起地上的两只鞋,发现它们都很干净。那么椅子上的土是哪里来的呢?我把发现的情况跟赵警官说了,赵警官打开自己的笔记本,说道:“根据目击者王小新、王一诺和梁豆豆的叙述,发现死者之后,他们就用剪刀剪断了床单,把老师放平在了地上,椅子一直都是倒着的,没有人去动过。”他马上提取了鞋印,小心的保存着。

床上有两件老师的外套,赵警官拿起外套,发现外套下面是一个女士包,包里装着老师的钱包和一些日用品,而钱包里并没有钱,只有一张职工餐厅卡、几个硬币和一张她和儿子的合照。我们愣了愣,这明显有被人翻过的痕迹。我们又急忙翻找照片,发现照片中的外套都是像那样放置的,但是却并不知道包是什么时候被翻的,是嫌疑人翻的?还是发现老师被害之后有人顺手牵羊呢?

赵警官随即又从外套里翻出来了老师的手机,正常来说,手机是死者的隐私,已经认定自杀身亡就不能查看了,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死者极有可能是被害身亡的,那么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查看手机了。我们打开手机,里面有一张昨天拍的在餐厅吃饭的照片,餐厅里的装潢看的十分清楚,古青色的墙壁,暗色的隔间,精致的食物,中间的灯光是黄色但是并不昏暗,照片里的老师笑得很开心,桌角上有小小的一行字,上面正是餐厅的名字——沽酒轩。我们分别拿出手机来对着这张手机拍了照片,便继续查看。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勘察,我们再没有找到另外的线索,只得驱车离开。"明天我会去调查那个鞋印和被害人的银行卡信息,你就去那个餐厅调查看看,找找线索。"赵警官对我说。我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我们就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

第二天,我去了沽酒轩。从装潢来看这是一家古风餐厅,服务员都穿着汉服。餐厅门口有接待客人的前台,跟店员简单的交涉后,我单独跟老师照片拍摄当天,也就是5月13日的每一位前台工作人员和几位服务员见了面。

“你好,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请问你对跟她一起来的人有印象吗?”

“当时他们两个吃饭的情形可以描述一下吗?”

……

“没见过”……

“没见过”……

“见过,当时这位女士是跟一个长得很瘦的男士一起来的,进门的时候好像是手挽手,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不错,应该是情侣关系。”

“请问是这位男士吗?”

“对对,就是他。”

“他们当时穿着怎么样,看起来是两位的关系怎么样?”

“当时男士是穿着蓝色的运动外套,裤子是灰色的卫裤,还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女士穿着棕色的风衣里面搭一件浅黄色的连帽卫衣,裤子是休闲的棕色阔腿裤,穿的是棕色的马丁靴。两位挽着手,看起来像是恋人。”……

“我只记得当时偶然听这位女士对男士说,当初真的很后悔对他不好,但以后会加倍对他好的。“……

“我记得男士对女士好像说,没关系,就是当初的错误让我又回到了这里,重新认识了你啊,可见错误带来的也不是坏结果,当时觉得文邹邹的,还觉得他们很甜来着”

……

奔波了一上午,终于将当时的情形大致了解清楚了。与赵老师一起来沽酒轩的正是王小新,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正在交往的关系,“错误带来的也不是坏结果”这句话的指的是什么?为什么赵老师去世之后,王小新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伤心和难过,甚至他们两个的关系都没有被知晓,秘密的地下情是因为年龄还是身份,还是别的?我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决定性的证据没有找到之前,我不想做任何假设,真相只会在一点点探索中变得更加清晰,而作为警察,要做的则是不要被情感蒙蔽。我冷静了思绪,把得到的消息跟赵警官交代清楚,却从赵警官那边得到了另一个信息。

“椅子上的鞋印是豆豆的,银行卡里的流水更奇怪,王一诺给赵莹汇了5万块钱,而赵莹转手就给了王小新,更重要的一点是,有邻居看到过前几天王小新拿着赵莹房间里的化妆品包装上楼。”赵警官激动的对我说。但我现在则完全茫然了。

当我听到王小新与赵老师之间是恋人关系时,我知道,高中时期撞见的那件事已经无法隐瞒了,我不清楚我所不希望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就是真相,事情似乎在朝着一个更加迷离的方向发展,赵警官在得知那件事之后也变得谨慎起来。我和赵警官对目前已知的情况进行了讨论,我们认为,赵莹、王一诺和王小新三个人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如果从情杀这方面来分析,王小新与赵莹之间的确有感情背景,但前一天晚上还恩爱的一起去吃饭,第二天天未亮就杀人并伪装成自杀,这是冲动杀人还是蓄谋已久?一般冲动杀人犯在犯罪之后必定会心情紧张,而从王小新的性格以及事后的状态来看,他冲动杀人的可能性比较低;另一方面,赵莹与王一诺之间的关系目前还不确定,是借钱还是勒索?;从仇杀来看,当年赵莹对王小新存有偏见、言语刻薄,如果现在的恋人关系是蓄谋已久的,这未免过于小题大做,当年的事能否成为他杀人的理由,我们对此也实在不能确定。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出现在椅子上的豆豆的脚印,是巧合,还是他真的与这场凶杀案有不可言说的关系?我们也难以下定论。

师生、恋人、母子,最后的中心点终于落到了学校——博洋中学。

我们驱车来到了博洋中学。这里是我的母校,也是豆豆正在就读的中学。高中部和初中部分属不同的教学区,但相距不远。我们首先来到了豆豆就读的初二三班,刚好下课,豆豆和同学们在教室里玩闹,隔着窗户他看到了我们,我点头示意,但他看起来并不想和我打招呼。王小新正在办公室坐着,同一个办公室里还有豆豆的各科任课老师。我们分别对每一位老师进行了简单询问。

我们很惊奇的发现,在我们眼中有些冷淡的王小新在各位老师眼里却是十分称职且友善,虽然接手这个班级没多久,他对每一位同学的学习情况和家庭背景都很熟悉,甚至在开学的时候就定下每一学期进行一遍学生家访的规矩,到现在为止已经对近1/3的同学完成了家访,而且对于成绩差的同学还家访了多次,他在办公室虽然话不多,但是对学生十分上心,语文的教学也非常好,班级的语文平均成绩在整个初二年级来看十分优秀。而豆豆在各位老师眼里则是一个很爱捣蛋的男生,他永远是恶作剧的前头,打架斗殴也是经常事,有时候甚至还会跟外面的小混混一起去网吧、打群架。初一的时候经常会被叫家长,新学期王小新接收了这个班级之后,他收敛了很多,但是打架恶作剧的事还是时有发生,但也是小打小闹,跟以前相比确实有了很大改进。甚至还担任了班级活动的积极分子,作为队长组织同学们参加学校的班级卫生活动比赛等,这与以往相比实在是有了很大改观。

我们还就王小新和赵莹的关系调查了王小新,据他所说,他与赵莹确实是情侣关系,在一起刚刚三个月左右,因为是邻居之前又认识,这样才慢慢产生好感并在一起的,之所以案发开始没有挑明,是因为顾及到豆豆是他的学生,怕他不能接受,没开封的化妆品是前几天他送的,她平时不怎么化妆,另外,案发前一晚与赵莹两个人去吃饭,当时他们说的话他不记得有说什么错误之类的话,当晚喝了点酒,他回去就睡着了,第二天就继续去上课了,而且5月14日白天他还跟赵莹打电话来着,当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对于账户里的转账信息,他则表示他并不知情,他也没有定时查看银行卡账户的习惯,要是我们不询问他,他也不知道这条转账记录。我们对他所说的将信将疑。

另外,我们找到了案发前一晚和豆豆一起写作业的同学,发现他那天晚上确实和豆豆在一起,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这位同学和豆豆家相距并不远,而且豆豆实际上是放学后先回家拿了一些参考书后再去的同学家。而第二天早上也是要回家换衣服,才发现了已经去世的赵老师。

很多同学都反映,豆豆平时跟王小新很亲近,因为家离得近,有时候还有一起来学校,而王小新的到来也为豆豆带来了很好的影响,平日里打架的次数明显减少,平常甚至也会为班级里组织一些集体活动,而这些活动多是王小新委派他做的,在这些老师中,豆豆也是最尊重王小新的。

这给了我们不少的信息,王小新确实改变了豆豆,而在豆豆眼里,王小新的地位也是有所不同,那么他是否知道王小新跟他妈妈之间的关系,如果知道,又有什么看法呢?我们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抛向了豆豆。

“豆豆,你好,我以前是你妈妈的学生,我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都已经说过好多遍了,5月14日我去同学家住了,当时下午6点回家拿参考书的时候我没看到我妈,早上7点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妈正吊在吊灯上。”豆豆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你当时进门之后有发现其他不一样的地方吗,或者有没有什么你之前没见过的东西呀,什么地方特别脏,什么地方特别干净之类的?”

“没有,我那个时候哪有心情去注意那些东西。”豆豆面露不虞。

“那倒着的椅子上有你的鞋印是怎么回事呢?”

“我想踩上去把她弄下来,结果弄不下来,我就出去叫人了。”

“我们来还想问你另一些事情。你知道你妈妈跟王小新王老师之间的关系吗?”赵警官直白的说。

“什么关系?情侣?” 豆豆有些漫不经心的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我们有些奇怪,据王小新所说,他们的关系是暂时瞒着豆豆的,所以才在出事之后不想大肆宣扬。

“就他们去吃饭的时候在路上手牵手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到了小区附近就放开了,估计是怕人见到让我知道。”

“你跟踪他们了?”

“没有特地跟踪,只是看到了就跟了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有具体的日期吗?”

“5月1号,正好放假,我去网吧上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

“但是你也没有去宣扬这件事,或者跟妈妈谈这件事对吗,为什么不说呢?”我有些疑惑。

“有什么好谈的,王老师人也不错,如果谈恋爱,我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我也不想管我妈的事。就像我也不想她管我一样。”豆豆的神情突然有些沮丧。

“你跟妈妈的关系不好吗?”赵警官接着问。

“没多好,也没多坏。问完了吗,问完了我可以走了吗?”豆豆突然有些不配合。我们并不想强迫他,也不想还在处于怀疑阶段下,因为鞋印的事情给豆豆造成影响,就让他先回去了,说起来,他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再怎么桀骜不驯,也会有少年的敏感。

还剩下最后一个需要问询的人,于是我们驱车来到了王一诺的公司。与其说这是王一诺的公司,不如说是他爸爸的公司,在我的记忆里,王一诺的父亲也是年轻时白手起家,创办的这家电子零件生产公司,从几个人的小作坊到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大厂房,工人不下三四百人,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气了。王一诺在这里担任总经理,算是公司的二把手了,我们由秘书带路,在公司的会议室里等他,公司的装潢简约大气,倒是与王一诺现在的气质不大相符。

王一诺推门进来,脸上依旧是满脸横肉的微笑,并不会让人觉得友好,只是让人觉得有些油腻和不怀好意。我们寒暄了几句就步入了正题。

赵警官:“我们查询了赵莹的银行账户,发现5月13日你向她汇了5万块钱,你给她钱是为什么?”

王一诺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是她要的吗?她勒索你的吗?”赵警官咄咄相逼。

“这几个月断断续续你向她转了有5.6笔钱,3万到10万不等,是不是她一直在勒索你?”王一诺明显慌了,僵硬的点点头。

“为什么她会勒索你?”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王一诺缓缓的垂下头,说道,“像你这种好学生当然不知道。” “当时我爸为了我高中毕业考大学的事情已经要跑断腿了,大官搭不上,也不会给担风险在高考这种事上帮忙做文章,后来赵莹主动找了我爸,问我高考的事情怎么办,我爸没什么头绪,她就跟我爸说,她有办法让我高考过关,就是她让王小新替我去考试,这样就算我上不了多好的大学,至少也能考上本地不错的一本。”

“那王小新呢?他不是也考上了?”我问道。

“他后来复读了一年,我爸替他交的学费,还给了他一些钱。当时我爸也给了赵莹10万块钱,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只知道他前段时间回来教书了。但是近几个月来赵莹就经常来威胁我,管我要钱,不然就把我之前的事情登报发出去。我们家在这个市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这要是宣扬出去,那我们家的脸往哪放啊。”

“所以你就对她予取予求?最后觉得是个定时炸弹太危险,就杀人灭口了?” 赵警官又先发制人,这是我们警察惯用的方法,把罪定到最大,这样实话就在恐惧中吐露出来了。

果然王一诺急急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找人威胁了她一下,谁知道她这么经不起吓,第二天就自杀了,看到她吊着的时候我也吓得不行了,只想赶紧溜掉,怕被牵连上,我就跑了......”王一诺像竹篓倒豆一样急急的说着话,声音渐渐颤抖,然后像骤雨一样慢慢的停顿下来,我起身帮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一饮而尽。

赵警官脸色有些阴沉,问道:“所以你其实是先于豆豆看到赵莹自杀的情形了?当时是几点钟,是什么样的情况你细细的说清楚。”

王一诺点点头,“当时是早上6点半左右,因为儿子要早起去幼儿园,所以我先起床去买早饭,路过赵莹老师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她家的钥匙还插在门上,我当时想着是不是她忘记关了,就敲了敲门,想告诉她,结果没人应,我就拧开了门,想把钥匙放在里面再跟她说一声。结果打开门,把钥匙放在桌子上,往她的卧室方向看了一下,发现她的房门开着,她就那样吊着......我吓死了,不知道怎么办好,就把门关上赶紧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赵警官眼神犀利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王一诺唯唯诺诺,眼神慌乱,“我怕到时候又会牵连到我,怕是又牵扯出之前的事,又一下子碰到这种事,就慌了神,只想着赶紧离开......直到万宁来看的那一天,说什么自杀他杀的,我其实就有点后悔,想着要不要跟他说一下,还在犹豫,你们就来找我了。”

“那你当时有没有发现她房间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问道。

王一诺皱了皱眉,低头沉吟了一阵,说道:“我当时其实在房间里看到了王小新的衣服。” 我们都大震,

我追问道:“什么衣服,哪件衣服?王小新在房间里吗?”

“我记得是一件蓝色的运动外套,我经常看到他穿那件衣服,不过我没看到王小新,后来豆豆发现出事之后我也去帮忙了,我当时还注意了一下,也没有再看到那件衣服在那里,当时还纳闷,怎么没在那里了。”

“你知道王小新和赵莹谈恋爱的事情吗?”赵警官问道。

“他们在谈恋爱!?我现在才知道。”王一诺回道,“我一般也只是在小区里看到他们,对他们的事情知道的比较少。只有要钱的时候才联系。”

“你跑出来之后去干了什么,怎么又和豆豆一起了?你把当天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说一遍。”赵警官严肃的说道。

“好好......当时我出来门之后我就跑下了楼,在小区附近转了大概二三十分钟,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报警,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买了早饭,然后打算回家,快到赵莹家门口的时候看到豆豆慌慌张张的,他看到我就跑过来说,‘王叔叔,快报警,快报警,我妈上吊了,你快来,快把她放下来’。我就跟着他去,还叫了王小新帮忙。然后我和他就把老师抱下来,发现人已经凉了。不一会,警察就来了。”

“期间王小新有什么异常吗?”赵警官继续问。

“没有,他当时看起来也比较震惊,然后就进门帮忙抬人什么的......”

“救人的一些细节你还记得吗?除了你们三个还有别人吗?”

“没有了,当时比较害怕,只记得我和王小新两个人从王小新家拿了把梯子才把她抱下来。”

“倒下的椅子没人动过是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这把椅子过吗?”

“好像看到了,但是没注意看它的位置动没动。”王一诺此时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回答也比较干脆。

“那你还有什么其他细节需要补充或者想起来的吗?”赵警官问道。

“现在没有了。”

“好,那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们联系。”赵警官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就走了出去。

“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赵警官皱着眉头问我。我想了一下,“八九分吧,在坦白的时候总会把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忽略的,但是我觉得他的时间上是说得通的。”

“按照他这个说法,在6:30到7:00左右的时候,王小新、豆豆都有可能回去,看到这个场景,有无限的可能。但是没有证据。”赵警官说,“关键的是那件衣服,现在在谁手里,有没有那件衣服。这都是问题。” 他沉吟了一会,说,“从5月13号晚上王小新和赵莹约会,5月14号凌晨赵莹遇害,这期间能够给赵莹下安眠药的人除了她自己,就是王小新、豆豆或者王一诺这三个与她有交集的人,现在已经是案发之后的第三天了,只能先去现场搜寻一下这件衣服了。”他接着轻声叹了一声,“三天了,找不找得到也两说。找不到也只能再找别的线索了。”

我们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拉起了封界线,派出所的刑侦科已经接到了立案通知,开始封锁现场,里面的警察已经在赵警官的安排下搜查房间,看看能否找到那件蓝色外套。我们走进去仔细勘察,衣柜里、阳台上、床底下、床板上都没有发现那件衣服。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赵警官突然沉吟了半晌,转向了旁边豆豆的房间。豆豆房间是一个大概30多平米的卧室,电脑桌、椅子、衣架衣橱颜色都比较明亮,只是床单是暗灰色,与整体的风格有些不搭。桌角上已经落了些灰尘,但桌子上的几个汽车模型却是崭新的,像是刚买没多久的样子。我们开始小心的搜查。赵警官掀开豆豆的床铺,看着床板上的拉板,我们双双怔了一下,拉开床板,蓝色的外套赫然放在里面,与它在一起的,还有半杯清水。

在蓝色外套的内兜里我们找到了一瓶安眠药,里面的药片已经被研磨成了细粉。而鉴识科则证实那杯清水实际上混合了大量的安眠药粉。

我和赵警官赶到学校时,学校刚刚放学,教室里嗡嗡乱乱的,我们径直前往豆豆所在的班,在路上碰到了走在一起的王小新和豆豆。“跟我们走一趟吧。”赵警官不客气的说道。两人各自迟疑了一下,跟上了我们的脚步。

到警察局后,我和赵警官两人先对豆豆进行了询问。“你当天是7点钟左右到家,然后看到死者吊在灯柱上,出去喊人,刚好碰到王一诺是吗?”赵警官问道。

“对,当时进门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7点。我慌慌张张的跑出去,正好碰到王叔叔。”

“你当时进门有没有看到一件衣服,蓝色的运动外套?”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然后缓缓抬头,看着赵警官说:“没有,我当时没有看到什么运动外套。”

“你再仔细想想,隐瞒证词也是会受到法律制裁的。”

“你这是在恐吓我吗,我说了,就是没有看到。”豆豆突然有些情绪激动,眼神不屑的看着赵警官。

“好好,我知道了。那你试着回想一下有没有看到其他异常的地方,比如和你妈妈平常的习惯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说了没有了,你们是想怎样呀,不是自杀吗,有什么可怀疑的呀!”

“不要激动,我们也只是想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样的,还事件一个清白。”我安抚道,让声音尽量缓和一点,不要激怒这个少年。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我没什么好说的。”豆豆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撇着嘴说道。

“我们已经在你的床板里,找到了蓝色外套安眠药以及掺了安眠药的水,而且你的妈妈,胃里面也有安眠药的成分,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豆豆瞪大了眼睛,眼神慢慢涣散凝了水汽,原本昂着的头也缓缓低了下去,“我已经失去我妈了,不想再失去我老师了,况且她动不动就骂我,说我和我爸一样,是混混、是流氓、迟早也要进监狱的,我觉得我俩以后见不到了会更好吧......”

“为什么觉得王小新就好,为什么还要包庇他,他毕竟是杀害了你妈妈呀......”我面露不忍,但还是继续问道。

“他会鼓励我,会看到我做的努力,看到我做出改变他会摸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说:‘好小子,继续加油’,他从来不像我妈那样嘲讽我,看到我好的一面会觉得我惺惺作态,在憋着什么坏事,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更是变本加厉的羞辱我。当我看到那封遗书的时候,我就知道,是王老师,我看到过,他说他在写小说,写完再给我看。不过就算我没看到过,我也知道这肯定不是我妈写的,她写不出那种悲伤的文字,她只会对我说,‘你过这种烂掉牙的生活还不如去死呢,’,但是从来都没有说过她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说不定她还挺享受她那种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别人伤害别人的生活呢......” 豆豆眼神戚戚,没有一丝光亮。

赵警官也面色黯淡,转身去了王小新的审讯室,我也跟着他走了出去。

“是你杀了赵莹,对吗?”赵警官平静的问道。

“你们现在才发现呀,那我这也算是成功了吧?”王小新面色甚至有一丝坦然和释然。“我恨她,是她把我变成这副样子的,那年高考要不是她让我替考,我可以去一个更好的大学,就不会有我的第二年高考了,就不会因为吃了她带的东西肠胃炎,结果没有考好去了个二本的师范了,只能在这小镇里教一辈子书。所以我无所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让她好过。让她敲诈王一诺,结果王一诺还真的老老实实一次又一次把钱给她,就算我给他出主意让他报警他也不报警,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出手了。”王小新笑了笑,“不过也都是因为她,我才知道,这世界上没什么公平正义可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高中的时候学生欺软怕硬,她呢,不仅不阻止甚至纵容甚至煽风点火,如果不是她说,‘是你有什么毛病吧?’,他们会继续变本加厉的针对我吗,如果不是她说,‘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有什么问题吧’,他们会一直嘲笑我,嘲讽我吗?所以不怪我,都怪她,是她一步步把我推到这里的,是她一步步逼我的,我不后悔,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后悔!”王小新倔强的看着赵警官,眼睛里水汽朦胧,却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可是豆豆呢,你那么恨他,干嘛对豆豆那么好?”我忍不住说。

听到豆豆的名字,他顿了顿,“我已经退无可退了,至少让他活得正常一点吧。”

“是他帮你把外套和安眠药藏起来的,我们在他的房间找到的。”赵警官说。听到这里,王小新原本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无力的靠在椅背上。

我退了出去,收拾了东西回了京都。止不住的回想高中时的点点滴滴,如果当时,我也能做些什么,会不会结局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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