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李秀玲:最后的渝铁村
时间 : 2023-07-09 08:00:33   来源 : 上游新闻

渝铁村一角(资料图)

最后的渝铁村

文/李秀玲


【资料图】

端午假期的第一天,细雨如毛,沾在鼻尖上,空气中带着几分潮润的湿气。这样的日子,适合怀旧。

菜园坝火车站停运封闭改造后,旁边的渝铁村也即将拆迁。随着退休的老铁路人周安晋的脚步,我们走进渝铁村,探寻它的故事与曾经的辉煌。

渝铁村是因为挨着重庆火车站铁路线而得名。从20世纪50年代到90年代,重庆铁路分局在这里先后修建了50多栋职工住房、三栋办公楼、一栋铁路公寓、一栋铁路公安办公楼。这里的原生居民也多数是铁路员工。

从火车站进入渝铁村,有一条长700多米宽5米左右的小路,曾经是周边居民的菜市场。小巷一侧是山城饭店,另一侧是一堵长长的院墙,里面就是菜园坝火车站的售票处。如今,只有一个副食店、小面馆和一家修鞋匠,副食店、小面馆是一家人所开。

渝铁村曾经是最繁华最热闹最喧杂的街道。背囊鼓鼓、脚步匆匆的旅客,穿着整齐、昂首迈步的列车员,热情揽客的小摊小贩和住宿店老板……人间百态都在这里尽情上演,真实、混乱,各自有序但又矛盾地混为一体。

行人稀少的街上,周老师试图寻找旧人,正好碰见一个手提艾草往里走的男子,他试着打招呼,对方也认出了他,是在这里曾经摆过摊的皮鞋匠。当年,修皮鞋是正儿八经的正业。

那时年轻的皮鞋匠如今已步入老年,头发稀疏,身材也不复当年笔直挺拔,他与我们边走边聊,熟悉地穿过七弯八拐的小路,到了自家的楼前,挥挥手登上楼梯。这栋楼和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楼房一样,墙皮脱落,角落杂草萋萋,丢弃的杂物随处可见,可皮鞋匠早已司空见惯,不像我四下打量又小心翼翼。

上坡下坡、拐弯转角,周老师带我们经过了铁路幼儿园、重庆客运站的办公楼和铁路公寓。铁路幼儿园大门紧锁,门口左边的“铁路幼儿园”招牌仅剩下一个黝黑的“铁”字,几只流浪猫在里面,远远地盯着我们。而办公楼默然矗立,颓败破旧,楼内早已空空如也。六层楼高的铁路公寓,楼道漆黑,蛛网密结,宣传栏上展示着过时的照片与信息,那些照片里的人,满带笑容、眼神发光,洋溢着时代的气息与光芒,但终究是挂在墙上的过去式了。

周老师又遇到了一个老同事,在这里的征收办公室值班。很瘦的个头,花白的头发,白衬衫扎在黑色的西裤里,似乎还有种当年穿制服的飒飒气质。许是很久未见曾经天天见面的同事了,他跟着周老师,絮絮叨叨地叙说着故人旧事……

跟随着周老师,我们穿过一条窄窄的小道,大概有400米长,左边是高墙铁皮挡住的火车站,右边是一排排家属楼,修建的时间不一致,风格也不一样,有青砖房、混凝土房。我仰头,青砖房堆砌的造型还真好看,墙体夯实紧密,过道处走廊的青砖又别具匠心地设计了许多空心的图案。当年,许多小孩子就是透过这里看见对面的绿皮火车抵达站台或是离开站台,那庞然大物是他们生活中熟悉的一部分,既害怕又带有盼望,爸爸妈妈会从那里走出来,带回来好吃的糖果与好玩的玩具。透过青砖的空隙,可以等到爸爸的身影,还有妈妈急切的脚步声……

楼房的进口通道已被封住了,大门也被锁住了,过去的时光统统被锁在里面,老房子承载了太多的往事,散发出腐烂的陈年旧味。

行过破旧楼房,行过野草丛生,一块路牌竖立在一旁,渝铁村三个大字在上,下面是两头连接的地名,往左是南区路,往右是王家坡新村。我们朝着右边一直走到了路的尽头、街的尽头、村的尽头、楼的尽头,爬上一座小山坡,往下望去,看到长长的站台、铁轨,绿皮火车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但气势巍然,似乎只要有人召唤或者哨声响起,它们就能立刻长啸,抖落岁月的尘土,奔赴远方。

站在山坡上,回望来时的渝铁村,目光所至,人与事与物皆已荒芜。

周老师一直在拍照,我感慨地对他说:“这里,适合偶尔怀念,不适合留恋。”他点点头,整洁的白衬衫依然一尘不染,但脚下穿的皮鞋上早已沾满淤泥与杂草。时间推动着人们向前走,而怀念则是让人坐倒车往后,可也只是怀念而已,走出去的人再也无法融入这里。而还住在这里的人不是因为留恋,而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回来的途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从我对面的梯坎上颤巍巍地走下来,侧着身子,动作迟缓,全身的力量都在那根拐杖兼板凳上,好不容易看他走到平路上,我不禁长长出了口气,有股说不清的压抑在我的胸膛处。短短几坡梯坎,他似乎用了一生的力气来行走。

几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从我面前嬉戏着跑过,笑声和呼喊声划破了渝铁村的沉寂。对他们来说,渝铁村是此时的家园,是长大后脑海里或许会存留的记忆。

(作者系重庆南岸区作协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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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朱阳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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